日本福島縣,一位老漁民一臉無奈地望著大海:“我們這些人的意見,根本就沒有人聽!苯,日本或將決定將123萬噸放射性核污水排入大海的消息,讓本就不景氣的日本東北地區漁業雪上加霜。而幾千公里之外的中國,正在一家進口超市選購海產品的顧客表示,如果排放方案*終敲定,那么她在日后購物時會盡量避免吃來自日本的海鮮。
據日本共同社等多家日本媒體報道,日本政府已基本決定,將福島*核電站凈化后含有放射性物質氚的核污水排放入太平洋。如此巨量的核污水從哪里來?是否只有排入大海一條途徑?又會對環境造成哪些影響?
巨量核污水從哪里來?
2011年的“3·11”特大地震至今仍讓很多日本人心有余悸,這場發生在西太平洋地區的里氏9.0級地震不僅造成了數以萬計的百姓傷亡,其引發的海嘯還沖毀了福島*核電站的自備發電機,讓核電站控制系統失靈,致使當時正在運行的3座核反應堆溫度驟升,引發核燃料與爐心金屬設施融化成大量核垃圾。
自事故發生以來,為降低反應堆溫度,東京電力公司(以下簡稱“東電公司”)需要每天向爐內注入大量冷卻水,再加上由于爐壁破損,地下水、雨水不斷滲入,大量含有氚、銫134、銫137、碘129、鍶90、鈷60等的核污水正在源源不斷地產生。
2014年,污水增加速度達到540噸/天,在有關管理機構采取了建設地下水旁流系統、防滲墻、地表硬化層等措施,并在液體處理系統建成后改用凈化水冷卻堆芯后,污水增加速度目前已降低至每天150噸,并有望在2025年降至每天100噸。
雖然將來的核污水產生量能夠得到控制,但前期已經形成的巨量核污水卻成為了大麻煩。為儲存它們,截至9月底,東電公司在核電站廠區內建設了1044座儲水罐。目前,儲水量已達到120多萬噸,并以每天140噸的數量繼續增加。而污水儲罐建設將于2020年底結束,總儲水能力上限為137萬立方米。屆時,新產生的污水將無處可存,并會影響核電站拆除工程。
為拋出這個“燙手山芋”,早在7年前,日本經濟產業省、環境省就開始研究核廢水處理方案,不斷試探公眾的接受程度。但儲水罐爆滿之期即將來臨,9月26日,新任*相菅義偉視察福島核電站時宣布,政府將盡快制定核廢水處理方針。
排放入海方案經過多方博弈
實際上,針對核污水去處,東電公司曾提出5種處理方案:增加儲罐及容量、在其他地方設置儲罐、固化后進入地下、處理后排入大海、以水蒸汽形式排入大氣。既然排入大海并非*選擇,那日本政府為何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?
答案很簡單,日本政府一委員會在今年2月發布報告,“排入海洋或大氣是*現實的選擇”,同時也被認為是*安全、*經濟的方法。
經濟,不難理解,就是成本*低。法國作為*上*依賴核電的*,其76%的能源來自于核能,每年需要花費數十億美元處理核污水。
安全的考量則在于,福島廠區的儲存能力已近極限,新增儲罐難度太大,從衛星地圖上可以看到廠區密密麻麻的藍色或白色圓形罐體。至于埋入地下,除了成本高昂之外,也很難保證做到零泄漏。再加上這些核污水從產生至今已發生過多次外泄,如2013年7月22日和8月20日的近百噸高輻射核污水泄漏至太平洋,被定性為國際核事件分級表中的第三級事件。種種因素交織,讓日本政府即使備受指責也要痛下決心拆除這顆“定時炸彈”。
但事情沒有那么簡單,迎面而來的*先是來自本國的反對力量。日本全國漁業合作聯合會會長岸宏稱:“如果核廢水排入大海,勢必對當地漁業生產造成影響,并會對日本漁業帶來極大禍根”。當地漁民表示,目前捕魚量僅為核電事故前的13%,并且福島水產品難以融入國內流通體系,上市價格明顯偏低,國際上仍有19個*禁止進口日本東北地區的海產品或要求提供檢測證明。因此,日本全國漁業合作聯合會向日本農林水產省提交了抗議書,明確反對海洋排放計劃。
其次是國際方面的討伐聲浪。韓國原子能安全委員會委員長嚴在植表示,核污水排放入海必然會導致放射性元素在海洋中擴散。多名聯合國人權專家也敦促日本不要將這些核污水排入大海,以免影響到沿岸其他*,污染人類的食物鏈。
處理后排放,真的毫無可能嗎?
并不盡然。其實,為了降低核污水中的放射性物質,從2015年開始,日本投入使用“多核素去除裝置(ALPS)”。隨后,又建立了二次凈化處理系統,能夠將鍶、銫等60余種放射性物質濃度降至一定的標準值以內,但放射性物質氚基本除不掉。
一位長期從事核電設計的工程師告訴記者,核污水能否排放,關鍵取決于污水中的放射性元素濃度是否符合排放限值要求。核污水處理是一項*性難題,水體排放也是大部分核電站的選擇。根據我國《放射性廢物分類標準》,放射性廢物分為低水平、中水平、高水平放射性廢物,以及極短壽命放射性廢物、極低水平放射性廢物。
極低水平放射性廢物即放射性濃度很低,即使外排入環境,影響也十分有限,這類廢物在滿足一定標準的情況下又可被劃入豁免廢物或解控廢物。
根據東電公司報告,福島核污水經過處理后,銫137濃度降至0.185Bq/L(單位),鍶90濃度降至0.0357Bq/L。但對于氚,目前沒有太好的辦法,處理后的氚濃度為730000Bq/L,“實際上是能夠滿足豁免廢物標準的,同時,如果核污水保持每天100噸的增量,并按照氚含量730000 Bq/L(忽略氚的衰變),每年排放的氚總量是5.66×10^13Bq,低于《核動力廠環境輻射防護規定(GB6249)》中對于液體排放廢棄物的年排放量控制值7.5×10^13Bq(單堆),并且氘進入海水后會被很快稀釋,不容易被海洋動物和海底沉積物吸收,是一種危害較小的放射性元素!边@位工程師表示。
這也就是說,如果東電公司能夠將每年排放量控制在標準范圍內的噸數,在充分攪拌的情況下緩慢外排,對環境的影響比較有限。由于洋流方向和近海環流等原因,對我國的影響會更小。民眾為了放心起見,可以盡量少吃或不吃來自相關海域附近的水產品。但考慮海水蒸發等其他因素,核污水排入海洋仍會進入全球循環,帶來的長期影響難以評估,一旦造成嚴重后果將難以挽回。
當排放入海已毫無退路,各方應當怎么做?
有分析認為,福島核電廠周邊一些地區至今被日本政府指定為“暫時不可居住地區”,與其讓這些土地荒廢,為何不在這里擴建新的儲存罐呢?尤其是放射性物質氚的半衰期約為13年,就是說在下一個10年,目前保存在福島核電廠內的核廢液的放射性將降低50%。日本的研究機構可以充分利用這段寶貴的時間,開發新的放射性污水處理方法,也可以通過國際合作加速這一過程。對此,業內專家表示,這的確是一個選擇,但是誰也不能保證這十幾年內不再發生不可抗的自然災害事件,使得大量儲水罐破裂,讓未經處理的高濃度廢水流入太平洋。
而除了難以去除的氚之外,處理后的污水中一些其他放射性同位素也要高度警惕,包括碳14、鈷60和鍶90。雖然這些同位素的含量遠低于氚的含量,但它們在不同污水處理罐中的含量可能存在很大差異,并且需要更長的時間降解,且與海洋生物如魚類具有很強的親和力,對人類具有潛在的毒性。例如,碳14在魚體內的生理濃度可能是氚的5萬倍。而鈷60能在海底沉積物中富集,濃度可能會上升30萬倍。
雖然這個問題很棘手,但并非不能解決!靶枰鶕鬯惺O碌姆派湫酝凰刂朴喰掠媱。即使經過了二次污水處理,為了評估處理過的放射性污水釋放后帶來的后續影響,仍需要對污水的每一種同位素含量進行全面核算!币晃粯I內人士表示。
更重要的是,鑒于東電公司曾有瞞報虛報事故嚴重性的前科,信用度存疑,在核污水外排之前,希望國際上能夠成立由多個*共同組成的,專門監督此次外排方案的組織,以確定污水各項放射性元素指標確實處理合格,并按照既定標準排放,不能只聽日本的一面之詞。他補充道。
截至記者發稿前,據日本共同社報道,日本政府相關人士23日透露,關于東京電力公司福島*核電站核污水凈化后的處理水處置方針,政府已決定放棄在本月內敲定,預計協調工作仍需要一些時間。關于處理水的處置方針,經濟產業相梶山弘志根據來自市民、地方政府及相關團體意見,表示“有必要進一步深化能做什么的探討”。
據了解,福島核事故之后,經過對核安全監管機構大刀闊斧的改革,目前日本在核能領域已形成了政府機關、核電企業、相關社會團體組成的三層關聯組織機構體系。同時,日本正計劃將全國核能電力來源比例進一步提升,并將核能作為未來*重要發展戰略。
可以預見的是,相關博弈仍將激烈進行。不管怎樣,核污水的處理需要進行慎之又慎的考量,制定細之又細的對策。希望日本能妥善處理核污水,并且,未來在加大核能利用方面要確保其安全,不能再一邊鞠躬致歉,一邊讓全*買單。